勒紧裤腰带,也要搞“核药”武器

史鹏飞

2020-05-29 09:50:12 


1964年10月16日,台儿庄会战的英雄、寓居海外的李宗仁从广播中听到了一则新闻。关上收音机后,他对客人说了一句话,“西方人终于可以将我们视为一个智慧的民族了。”一年后,他回到大陆定居,直至去世。


这一天之后,在巴黎开餐馆的华侨陈先生发现,总是把垃圾扫到他门口的越南邻居,再也没干过这样的事。一直对投诉置之不理的法国警察,突然上门向他道贺:“您有这样的祖国,以后不会有人再找您的麻烦。”


触动李宗仁和越南佬的,是同一件大事: 中国第一颗原子弹试爆成功。


1956年春,归国仅四个月,钱学森就向中央军委递交了《建立我国国防航空工业的意见书》。提出研制导弹、原子弹的建议。钱学森虽报国心切,但他的建议却并没有被马上采纳。高层反对的理由很简单:没有钱。


“要不要搞”的争论从国防部、计委一路上升到中央军委、国务院,支持与反对的声音各执一词,最终不得不由毛主席拍板定调。


在北京三月的春风中,毛泽东想得很远,他坚信,核武器关系着中国未来。这种思索的结果很快以坚定的方式表达出来。1956年,在著名的《论十大关系》的报告中,他说:


“在今天这个世界上,我们要不受别人欺负,就不能没有这个东西!”


据记载,在一次会议上,毛主席出人意料地站了起来,拍着腰上的口袋说:“有人问我搞原子弹的钱从哪里来,我告诉他在这里,但不是口袋,是裤腰带!”这正是“勒紧裤腰带也要搞原子弹”名言的由来。


八年后,罗布泊上空点燃起冲天烈焰。无数像李宗仁、陈老板一样的中国人,在此后的五十多年里得以昂首自信。


注:肝素价格在2010见顶回落


这意味着东诚生化在肝素业务上,既无法继续享受价格上行的红利区间,也很难在产量和产品结构上实现弯道超车,留给东诚的空间实在有限。


董事长由守谊没有心情享受上市喜悦自在情理之中。可以想见在2012年,他的担忧,最大可能产生于公司如何生存的难题上。


近代以来,生活艰难的山东人,都有别开天地另创洞天的传统,由此诞生了许多闯关东的传奇故事。从车间主任成长起来的临沂汉子由守谊,看起来也是这种传统的继承者。


多年后他在采访中表达了当年的想法: “一心想要寻找一个有特色、壁垒高、盈利能力强的业务。由此,东诚开始了对新业务的筛选。


大概连由守谊自己也没有想到,求生求强的想法,日后竟引领着东诚走上了一条“勒紧裤腰带”的求核之路。


通过对大洋制药的并购,东诚在2013年完成了对产品线的扩充,储备了一批普药与处方药的药品文号与产能。不过,这只帮助东诚实现了从原料药到制剂企业的转变。离“有特色、有壁垒、盈利能力强”的目标,仍然相距甚远。


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2015年,直到接触到“核素药”这个概念,东诚才得到了一片可以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。


注:核药概况


根据平安证券分析师叶寅的计算,2013年,我国核素药物市场规模20亿元左右,预计2020年将达到100亿元,年均增速25%左右。


在数字的背后,东诚在调研中的一些新认识,加深了由守谊对这个领域进入投入的倾向。


“核医药产业是一个方兴未艾的领域,市场格局是央企主导。”由守谊在多年后的看似平淡的这句话,其背后其实隐含着很深的观察。


在调研中,东诚接触到的核素药企业,是一家从事核素药物研制、生产和销售的企业。它的前身,是中国核动力研究设计院成都同位素应用研究所,于2001年整体改制成立。


在中国的计划经济时代,核工业是国家的战略性体系的一部分,凡是涉及核资源的领域,都由中央政府严格把控,在改革开放后也并没有向市场经济放开——在核素药领域内,中国同辐的背后是央企中核集团。


因此,转制而生的云克药业拥有相当程度的行业壁垒,无形中正与东诚规划的业务筛选标准相符。


此时,距东诚产生转型想法已经三年,所谓形势比人强,由守谊最终拍板决定,发起对云克药业的收购。最终的结果是,以7.5亿元收购云克药业52%股权,形成绝对控股。


这笔钱,动用了东诚的多年家底。翻开已经蒙尘的研报就会发现,2015年的中报显示,东诚账面上的货币资金只有1.62亿元,而7.5亿也几乎是2015年东诚全年的营业收入。


在通过并购敲开核药之门后,由守谊开始引领着东诚,在这条道路上一路狂奔。


此后的两年时间里,东诚药业通过3次发行股份、3次配套募资,来进行资产并购,在100%的GMS(由全资子公司东诚国际收购)股权、70%中泰生物的股权、83.5%益泰医药的股权和100%安迪科的股权等一系列交易上,东诚先后付出了34亿元的总价。


这一系列并购的结果,是东诚获得了一个分布于研产供销全链条的核医药体系。如果我们展开来看,会发现在这个体系中,成都云克药业作为核药生产平台,上海益泰作为核药研发平台,上海欣科作为核药标记与配送平台(核药房),南京安迪科作为正电子药物生产和销售平台。


对于这一点,由守谊在多年后有一个清晰的表达:“借助上市公司这一平台,将独具优势的核医药产业链上的民营企业整合在一起,打造一个完整的核医药产业链。”


在这条产业链的背后,东诚付出的不仅是资金,更是“勒紧裤腰带过日子”的决心。这不免令人想起六十多年前,中国从无到有打造核工业体系的悲壮与艰难。


注:东诚药业核药房布局


根据公司2019年年报,东诚药业已投入运营7个单光子药物为主的核药房和13个以正电子为主的核药房,在建核药房15个,预计每年新增5~6个核药房投入运营,未来三年内投入运营的核药房超过30个,基本覆盖国内93.5%人口的核药需求。


甚至,行业龙头中国同辐也要与东诚药业合作,借道东诚药业旗下的核药房,完成配送。企查查显示,东诚药业负责核药房的子公司上海欣科,51%的控股股权由东诚国际(东诚药业全资子公司)持有,另外49%的股权则属于中国同辐。


04 大体系的包袱


1993年,前苏联瓦良格号航母停工,黑海造船厂厂长马卡洛夫在回答“完工需要什么”时,给出了否定的回答。他带着悲哀的神色说:“需要苏联,需要国家计划委员会,军事工业委员会和九个国防工业部,600个相关专业,8000家配套厂商。这需要伟大的强国,但这个基础已经不在了。”


马卡洛夫的话,其背后所代表的,是不计成本与资源节省,不惧财政后遗症的强大指令,是“集中力量办大事”、强调结果型的国家行为思维。


复盘东诚药业切入核药领域的过程,可以将其视为一个一砖一瓦盖起高楼大厦的故事,这与六十年前中国于筚路蓝缕之中,搭起自己的核工业体系何其相似。


在市场经济环境下的公司行为,与计划经济下的国家战略并不完全可比。但强调结果的导向,却同样会带来遗留难题。


东诚药业用五年的快速建设,使自己成为了A股市场少有的核药标的,这给投资者做多方向提供了稀缺性的有力支撑。


然而,东诚药业不断的外延式并购,同时也背上了潜在巨幅商誉减值的“定时炸弹”。


在东诚药业的多年并购中,在账面上形成12.34亿元商誉的安迪科溢价4.45倍;生产公司传统产品的中泰生物溢价高达16倍,根据东诚药业2019年年报,公司资产负债表上积累了25.67亿元的商誉,占其总资产的35.19%。这还是在计提了1.7亿的商誉减值之后的数字。


这意味着,投资者在押注核药赛道、买入东诚药业的同时,也要和商誉减值的潜在巨大包袱***在一起——投资者似乎要面对一个尴尬的“搭售”。


我们不妨仔细地观察一下东诚药业的商誉及商誉减值的结构。


公司2019年年报计提的1.7亿元商誉减值,来自中泰生物的1.06亿元和大洋制药的0.6亿元。


中泰生物主要负责生产东诚药业传统产品——硫酸软骨素,不存在很高的技术壁垒。不过中泰生物形成的商誉在2019年当期余额为2.8亿元,尽管低端原料药业绩不佳造成商誉计提是大概率,但进一步的下行空间相对有限。


作为收购大洋制药的业绩对赌,大洋制药承诺在2013年至2015年,累计净利润不少于7300万元;实际上大洋制药在这三年间累计实现了7022万元的净利润,虽然没有达标,但是差额仅为277万元左右。


而云克药业、安迪科作为东诚药业切入核药赛道收购的公司,在3年的对赌期内,都达到了当初承诺的业绩。


注:云克药业与安迪科均达到业绩承诺 (点击可看大图)


东诚药业商誉减值的风险,目前主要存在于原料药和制剂业务上。


实际上,由于生猪价格在东诚药业传统产品肝素钠中占有相当一部分成本,在目前猪肉供给紧平衡的背景下,肝素钠大幅降价导致经营恶化的可能性并不高。另外,公司后来进入利润相对较好的低分子肝素领域,也降低了这一风险。


对于正在观望的投资者而言, 如果东诚药业商誉暴雷,此时炸出的“坑”,反而会改善风险回报比,形成潜在的一个建仓的机会。


05 结语


计划经济时代的中国,走的是长期优先发展重工业的工业化路线,与之相匹配的是高度中央集权的计划经济制度。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,依靠国家的指令动员和全国财政勒紧裤腰带,初步建立起一个工业体系,走过了工业化原始积累的最初阶段。


时过境迁,中国的市场经济之路已经前行四十年,产业升级也已经是商业界挂在嘴边的常识。但透过东诚药业的故事,仍然可以看到计划经济对于中国商业行为的隐约影响。


跨越产业升级的大江大河,需要善于向历史借助一代工业人的经验,也需要向伟人借助敢于做关键选择的勇气,更需要从属于现代公司治理的精益智慧。


这些经验、勇气、智慧凝聚在一起,属于我们这个急速崛起的古老中国,也属于我们梦想中的未来中国,这是我们留给世界的财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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