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内ESG基金是“标题党”么？

张宇

2021-08-30 00:00:00

对ESG基金的业绩评估，不应止于财务回报，还应包含ESG绩效。

本文主要讨论以下三个问题：

国内ESG基金的规模。
国内ESG基金的股票持仓情况。
国内ESG基金所投资公司的ESG表现。

近年来，ESG投资大幅增长，已成为资产管理规模激增的源头之一。

据统计，全球ESG投资的资管规模已由2014年的18.3万亿美元，上升至2020年的40.5万亿美元，涨幅达122%。而在同一时期内，其他类别投资的涨幅仅为36%。

图：全球ESG资管规模（2014年-2020年）

图片来源：香港交易所，《ESG股票指数期货：迎合愈益殷切的ESG投资需求》

其中，ESG投资的资产配置大多集中于股票，股票投资占全球ESG投资总额的一半以上。

ESG基金就是此类投资的典型产品，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，它们作为整合ESG因素的作用也日趋成熟。

目前，市场对ESG基金尚未形成统一的定义。

通俗地讲，ESG基金是一种在传统投资策略上，增加对投资标的ESG（环境、社会及公司治理）因素评估的特殊基金。

图：主要的ESG评估因素

全球公认的ESG策略共有七种。

注：详见《ESG投资真的能带来超额回报么？》

但无论选择哪种策略，ESG投资均会以市场广泛认可的ESG标准和最佳实践作为决策依据，筛选并投向ESG领先者或积极行动者。

而ESG投资的目的或结果，不仅是获得丰厚的财务回报，也通过被投企业间接地创造ESG效益。

因此，ESG指标也应纳入ESG基金评价中。毕竟ESG投资有别于传统投资的地方，在于追求财务与非财务的双重回报。

这样看来，对ESG基金进行ESG特征的检视，极其重要。

特别是对于仍处在发展初期的中国市场来说，树立正确的ESG价值观，是ESG基金市场得以健康发展的基础条件。

国内ESG基金的发展现状

在开始介绍国内ESG基金之前，先对其类型划分做一个说明。

首先需要明确的是，几乎所有基金的投资策略都包含了G的因素。因此，我们重点考量E和S的纳入情况。

我们发现，有些基金会将E和S都纳入决策流程，而有些基金只会考虑E或S中的一项。

此外，有些基金将ESG作为了主要的投资策略，而有些基金只是将ESG作为投资策略的补充。

按照以上特征，将ESG作为主要投资策略的基金称为ESG投资主题基金，将ESG作为补充策略的基金称为ESG概念主题产品，这两类基金统称为ESG主题基金。

此外，投资策略中包含E或S其中一项的基金称为泛ESG基金。

很明显，最贴合ESG理念的是ESG主题基金。这类基金所应用的ESG方法更为完整，讨论意义更大。

因此，在下文中，“国内ESG基金”仅代表同时考量E、S、G三个维度的ESG主题基金。

截至2021年7月31日，国内ESG基金共80只，包括26只ESG投资主题基金和54只ESG概念主题基金。

除未披露规模的产品外，国内ESG基金产品净值总规模达到2,741亿元。

在财务回报方面，国内ESG基金的长期收益率优于大盘。而在中短期内，国内ESG基金很难获得超额收益。

从长期收益率情况来看，国内ESG基金近1年收益率均优于沪深300和中证500收益率。

图：近1年ESG基金与指数收益率比较（截至2021年7月31日）

图片来源：秩鼎，《ESG资管产品研究报告》（2021年8月）

而在近3个月内，国内ESG基金收益率处于中证500和沪深300之间，与市场收益率基本趋同。

图：近3个月ESG基金与指数收益率比较（截至2021年7月31日）

图片来源：秩鼎，《ESG资管产品研究报告》（2021年8月）

在近1个月内，国内ESG基金收益率与沪深300趋势相近，但低于中证500的收益率。

图：近3个月ESG基金与指数收益率比较（截至2021年7月31日）

图片来源：秩鼎，《ESG资管产品研究报告》（2021年8月）

如此看来，国内ESG基金的表现还不错，其优异的长期财务回报水平也符合市场对ESG投资的定位——ESG投资具有长期价值投资的逻辑。

但这样就足够了么？其实，我们还缺少了ESG绩效的评估。

国内ESG基金的持仓情况

实际上，ESG基金本身无法创造ESG价值，只能通过被投资产（上市公司）的实践，间接获得ESG效益。

因此，我们需要了解国内ESG基金的持仓情况。

截至2021年7月31日，共有66只ESG基金发布2021年二季度报，覆盖资管规模为2476.30亿元，占国内ESG基金总规模2,741亿元（披露值）的90%。

我们就重点分析这66只披露了二季度持仓的ESG基金。

从资产配置情况来看，这66只ESG基金的权益资产占比为74.1%，较第一季度提升5.6%。

其中，ESG基金投资规模最大的10只股票，占总股票投资的40.5%。

这10只股票的名称，投资规模，以及将其作为十大重仓股的基金数如下图所示。

图：2021年2季度末ESG基金的十大重仓股（单位：亿元）

我们再近一步缩小讨论范围，从已经公布2021年二季度报的66只ESG基金中，筛选出名称中包含ESG、社会责任、责任投资、可持续发展等词汇的基金。

最终得到了18只“名正言顺”的ESG基金，如下图所示。

图：18只名称中包含ESG类词汇的ESG基金

通过比较发现，这18只ESG基金的十大重仓股，与整体ESG基金的持仓情况有较大差异——只有三只股票，海康威视、宁德时代和腾讯控股同时出现在前后两个重仓股名单中。

图：包含ESG类词汇的ESG基金十大重仓股（单位：亿元）

接下来，我们就可以通过分析这些重仓股的ESG表现，来看看国内ESG基金到底有没有兼顾ESG绩效，或者他们的选择是不是符合ESG标准。

国内ESG基金的ESG表现

我们先来了解一下第三方机构给这两组重仓股的ESG评级结果。

下图所示的ESG评级结果分别来自四家行业认可度较高的机构：两家国际评级机构（MSCI、Sustainalytics）和两家国内评级机构（商道融绿、中财绿金院），所有数据均可以在公开渠道查阅。

图：国内ESG基金十大重仓股的ESG评级

注：因不同评级机构覆盖的市场略有差异，部分未被纳入评级的公司用“-”表示

整体来看，在所有重仓股中，腾讯控股、李宁、招商银行、中国中免、安踏体育获得了较高的ESG评级，但“肯定”只是来自单一机构。

也就是说，国内ESG基金重仓股中，并没有被国内外评级机构一致看好的ESG领先者。

此外，多数重仓股在各类ESG评级体系的表现，属于中等或落后水平，甚至还出现了获得多个ESG“差评”的公司，比如贵州茅台、爱尔眼科。

这不禁让人想问，国内ESG基金是如何选中这些公司的？

接下来，我们将分析范围扩大，把获得ESG基金超10亿投资的股票也纳入进来。

截至2021年7月31日，共有93只股票满足这个条件，这些股票获得的投资总额约占35%。

然后，我们再选择一项当下最火热的ESG议题——气候变化，来分析上述公司的表现。毕竟无论是在ESG投资中，还是在中国的发展背景下，气候行动都占据着重要位置。（具体原因不言而喻）

按照普遍做法，在评估一家公司的气候表现时，实际的温室气体排放量是最直接、最有效的指标。

那我们一起来看看，受到国内ESG基金青睐的93家上市公司的气候表现又如何。

通过分析发现，只有34家公司（36%）披露了2020年的温室气体排放数据。

而赣锋锂业因2020年披露的排放量39.04吨，与2019年披露的325,824.4吨相差较大，不符合常理，可算作无效披露。

我们再来看看排放量的变化情况。

可惜的是，在以上33家披露2020年排放量数据的上市公司中（除去赣锋锂业），只有28家披露了2019年数据。

最终计算结果是，这28家上市公司2020年温室气体较2019年减少约32万吨，似乎看起来还不错。

但实际上，乐普医疗2020年温室气体减排量就达102.44万吨。

图：乐普医疗温室气体排放数据

图片来源：乐普医疗，2020年可持续发展报告

除去乐普医疗后，剩余27家上市公司2020年温室气体排放量实际增长了70.44万吨。

如果按照全国碳市场上线首日的开盘价48元/吨计算，这27家上市公司造成了大约3,381.12万元的环境成本！

而有关其他ESG议题的分析结论，也基本与此类似——重仓股ESG信息披露不足与绩效负增长的问题并存。

面对如此这般信息披露和管理绩效现状，国内ESG基金是如何评估并选择重仓这些上市公司的？国内ESG基金选股策略中的绿色低碳等ESG标准是如何体现的？

国内ESG基金真的只是“徒有其表”么？

其实现在还不能得出结论，因为这中间存在巨大的信息不对称。包括ESG基金与市场之间的、ESG基金与被投企业中间的，以及企业与市场之间。

ESG投资发展到今天，尚未形成统一的标准，仍然处于“仁者见仁、智者见智”的阶段。

即使在某些ESG议题方面，市场已达成共识，并且趋同呼声高涨，但并不妨碍投资者们采取个性化的策略。

但无论怎样，ESG投资都离不开环境和社会因素，都应考虑财务回报与ESG绩效之间的平衡问题。

因为在多数情况下，减缓ESG风险或创造ESG价值都意味着额外成本。

ESG基金经理如何消除市场疑虑？唯一的有效方式，就是加强信息披露。

特别是在绩效披露环节，除财务信息外，ESG基金还应纳入ESG指标，以使投资人和市场了解ESG目标（定性或定量）的实现情况。

此外，ESG信息披露应包含量化、可比的数据，以清晰展示投资所创造的ESG价值。

当然，实现这一披露的前提是，ESG基金经理们确实从财务绩效优秀的股票池中，筛选出真正具有ESG价值的投资对象。

不过，国内目前还未形成ESG的强制性监管政策，潜在投资对象的ESG披露是不足的。但基金经理们可以发挥积极的作用。

除采取“用脚投票”的方式，直接投资ESG领先者的做法外，基金公司可以通过行使股东权利，促进落后者形成ESG理念，加强ESG管理，进而创造ESG价值。

这种积极行动的方式在ESG发展早期，其实更容易创造ESG价值。

不过，这些实践和积极行动的背后，是ESG基金将ESG理念、ESG因素、ESG目标真正融入决策流程，并愿意与市场分享“战果”的魄力。

中国市场也期待更好的ESG投资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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